晴天霹靂

 

事情是這樣的。

老二要領養一隻貓

在獸醫院,我們見到一對貓咪兄弟檔。

一隻活潑可愛的黑白貓,一隻膽小且無精打采的橘子貓。

老二說,他要橘子貓。

他說他要,就這樣。

無論那黑白貓怎樣的可人與撒嬌,他堅持。

無論獸醫怎樣的說服,他堅持。

好吧,我說。是他的兒子,他可以選擇。

獸醫堅持,得等一陣子,因為剛打完預防針,得確保牠的健康。

於是老二天天下課後,就去見他的兒子。

雖然橘子貓還是不理人,害怕的躲避任何人的接近。

 

突然有一天,就在我們要抱牠回家的那一天。

老二下課後,狂奔回家,掩面哭泣,泣不成聲。

Kiki(這是老二幫牠取的名字)在打點滴,醫生說牠恐怕會死。老二抽咽的說。

那一天,日子很悲慘。牠還沒回家,可是牠有了名字了。

Kiki會死嗎?老二不斷的問我。應該吧,我說,既然獸醫這樣說。

一個星期了,在獸醫的櫥窗裡,我們見不到kiki,只見到牠孤獨的兄弟。

我們不敢再去詢問獸醫了,怕孩子的情緒受不了。

孩子開始上網找貓,好像這樣他會好過一些。

我們於是帶他到貓哥的店找貓。希望這樣他會好過一些。

可他還是會問,kiki 死了嗎?還是在打點滴。

一個星期多了,我說,牠回天堂了。

老二不信,他說你怎麼知道?我是不知道,我只是照常理推斷。

然後每天我都注意醫師的櫥窗,牠的兄弟也不在了。

是病了?是被領養了?

我不敢問。我是這樣的脆弱,我想,我不願走進去問真相。

因為,真相總是殘酷的,我猜。

 

雨過天情

 

那一天,已經過了第二個禮拜了。

我繞道經過獸醫的櫥窗,習慣性但沒有期待的望向櫥窗。

kiki 在。

牠就躺在那裡,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我睜大了眼睛確認我所見到的,來不及進去問獸醫。

奔跑回家,告訴孩子,kiki 出現了。

那是怎樣的狂喜,老二幾乎是哭的,我就說牠在打點滴嘛。他說。

很是責怪他母親的軟弱。

 

後來獸醫說,是很嚴重的病,打點滴之外,她也無能做什麼。

kiki活過來了,獸醫也很訝異。

獸醫說,她以為我們不要了,因為牠是病的,語氣裡有些責怪。

她不知道孩子的害怕,她不知道孩子的哭泣,她以為他只是個貪玩的孩子。

Kiki 原本就瘦,這一折騰更是見骨。

牠還是怕人,一碰牠就躲,抱起牠就叫。

獸醫說,你們確定要牠嗎?不要因為不好意思。她說。牠很怕生,你們確定要嗎?

老二毫不猶豫,要,他說。

是星期六的下午,我們決定把牠帶回家。

那瘦小、纖弱又膽小的橘子貓kiki

 

忍者貓

 

我們要帶牠回家了,獸醫殷殷的確認再確認。

之間牠跑開了,撞的鼻子流血,之後牠一路慘叫,我們一路狂奔。

回到家,在籠子裡,牠因為刀刀的聲音,終於停下了慘叫聲。

但,放出來,不行,刀刀會逼著牠無路可走。

退而求其次我們把牠帶到書房。

牠安靜了,縮的小小的在小小的放烏龜的盒子裡。

孩子於是也放心了,我退出房間,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我好累

不一會,老二出來了,很是驚慌對我說,kiki不見了。

我說,怎麼可能?滿心的不耐煩。老二從來沒有找到過什麼東西。

進了房間,我仔細的找過,所有的地方、一遍又一遍。

Kiki 不見了。

一個不到四坪的房間,真是見鬼了。

終於我們放棄了,在房裡放了水、食物及貓砂。我們上課去了。

兩個多小時,孩子笑說牠真是忍者貓,但隱隱的有些不安在我們心中竄。

進房間,沒有,所有的東西都沒動。我突然有些想哭。

刀刀也進了房間,很快在貓砂尿尿,然後離開,叫人絕望。

怎麼辦呢?我問?kiki大病出癒,叫人擔心。

我們於是決定搬動大大的三個書櫥,那書櫥成了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但是天知道,那麼多的書,那麼重的書櫥,爸爸不在家。

我們婦孺三人,將所有書移開,書櫥移動,第一個沒有。

第二個沒有,第三個因為已完全顯示底下不會藏了。

我們再一次陷入絕境。

幾乎是發狂的,我說,只要找到牠,立刻送牠回獸醫那裡。

老大同意,他也累攤了。

老二愁眉不展,快哭出來了,可是牠到底在哪裡?他問。真是個好問題。

我們又退出了。房裡一團混亂,所有的東西,攤在各個地方。

吃了晚飯,孩子看卡通,我又一次進到房裡。

不找了,但總得收拾。書櫥移回原位,書一本一本的放回去。

我簡直就要恨了,真是所謂沒事找事幹。

突然,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我聽到了什麼。

我擺著書,靠近書架。

老天,我看到忍者貓了。這該死的橘子貓。

牠躲在第三個書櫥的一個格子裡,而且是在書的夾縫中。

我得說,書櫥是橘色的。而牠也是橘色的。

而且那書格,剛好被電腦印表機檔著。

我心中真可謂是喜怒交加。

但某種程度的,又佩服起來,那真是房裡最最適合躲藏牠的地方了。

我望著牠一陣子,牠也望著我。

我不敢驚動牠,單單只是痴痴的望著牠。

牠顯的好瘦弱啊,好驚慌啊。

是那樣讓人不忍,眼裡沒有了貓咪的驕傲,單單只剩下不安了。

幾乎是躡手躡腳的,我走出房間,孩子,我找到kiki了。

孩子驚呼….

就在格子裡,我給牠食物,牠吃的很快,顯然是餓了。

我給牠水,牠喝的,顯然是渴的。

貓砂擠不進去,要不然我也要給牠貓砂的。

不知為什麼,沒有人再提送牠回獸醫那裡的主意。

孩子很開心,看著牠吃、喝。

我又離開房間,老天,我真是很累,而且腰酸背痛。

然後,老二又衝出房間了,媽媽,kiki又不見了,他說。

天見可憐。我說,隨牠吧。

 

彼此廝殺

kiki終於可以找到了,至少,我們確認了牠幾個藏身地點。

但不敢放出房間。怕再也找不到,成了道道地地的忍者貓。

星期日的晚上,刀刀不小心跑到房間見到kiki了。

牠是那樣的見獵心喜,我們只得一次一次的大叫,刀刀不可以。

Kiki仍然儘可能的躲起來。

睡前,刀刀狂叫,因為不讓牠進房間。

我和孩子像防匪諜那樣,不讓牠們彼此見面。

 

星期一晚上。

Kiki 在房裡叫,刀刀在房外叫。

一見面就廝殺,不見面就狂叫。

老大在房裡哭,kiki好可憐ㄟ。

老二在房外哭,刀刀好可憐ㄟ。

我力保鎮定,不會、不會,大家都不可憐。事實是我最可憐。

但夜裡我沒法睡,因為那叫聲真的很可憐。

結果,心一橫,我把門打開,去睡了,但願老天保佑,沒有傷亡,我在心理想。

早上醒來,一切安好,刀刀睡在老地方,老大的頭上。

Kiki睡書房,餵罐頭時,kiki也出來了。

 

星期二晚上。

牠們仍然廝殺,但看起來是平安了。

Kiki躲人,但不躲貓。

刀刀很是忙碌,一路追殺。但不至於出貓命。

夜裡,kiki顯然不願孤獨在書房睡,忍不住跑到老二的腳邊睡了。

多令人心喜的感動。

可刀刀不肯,猛咬。

Kiki 狂叫,我於是一個晚上也狂叫,刀刀不要。

天啊,我造了什麼孽。

 

星期三晚上。

Kiki 肯玩了。雖然是躲著刀刀玩。

夜裡,牠們一起比賽馬拉松與決鬥。在我和孩子的床上。

孩子睡的好,我不行,大叫,刀刀 kiki,可沒貓理我

 

什麼人養什麼貓

星期四晚上。

兩隻貓,不停的廝殺。

小小的、膽小的kiki 挑釁的、逗弄著刀刀。

刀刀反擊,kiki 哀嚎,楚楚可憐。

我們罵刀刀,刀刀很是無辜。

Kiki 趁刀刀一不注意,又狠狠反擊。

我與孩子,看的笑了。

老大的貓,像老大,驕傲、膽大。

老二的貓,像老二,撒嬌、膽小。

兩隻貓玩的很熱絡,可是在一旁的人,很難忍受。

深怕一不小心傷害了對方。

兩兄弟的玩法,完全翻版的在貓兄弟中重現。

 

星期五晚上。

刀刀病了,聲音沙啞,被kiki傳染。

刀刀的爸爸哭了,刀刀的叔叔,感到內疚。

刀刀的阿媽,只單單的想要一夜好眠。

刀刀的阿公回國了,很是震驚家裡多了刀刀的堂弟。

 

生命的喜悅與愛愁

日子過的好快,大大小小的貓與人都病了。

我甚至得了所謂的貓抓病。

但還好,終於都過去了。

Kiki 現在就躺在我桌前的窗台緣。

牠變胖了,但畢竟還小。老是無辜的、可憐的模樣。

刀刀不再同我們玩了,牠最大的娛樂是和kiki廝殺。

幾天前牠還抓傷了眼,現在好多了。

好多次,我問自己,值得嗎?這樣的費心費力。

但終也有這樣的一天,我看著兩隻貓,覺得少一隻也不行。

生命是這樣。

牠靠近,牠給你料想不到的喜悅,也給你絕無僅有的哀愁。

孩子是這樣,貓咪也是這樣。

你可以選擇,要與不要。

但你無法只選擇生命中的喜悅。

你要那樣的感動,必定有那樣的煎熬。

Kiki 從完全對人的害怕,到現在很撒嬌的要人疼惜。

刀刀從那樣的霸道,到現在成了爭寵的但仍然驕傲的貓咪。

我感到幸福。

為牠們,也為我自己。

生命的感動永遠讓人不忍棄絕。

這是生命所以可以延續的原因吧。

                                94.11

附記

很多人,讀了文章後,問我養貓麻煩嗎?

有些母親開始想讓孩子養貓。

我得說,母親自己得愛貓。

畢竟貓砂的清理與貓食的餵養,單靠孩子還是不行的。

如果你見到貓咪跳到洗衣槽裡,你會覺得可愛,你可以等待。

那麼你是有資格養貓的。

年輕時我喜歡狗,因為牠對人的依戀,回應了我的付出。

年紀大了,我喜歡貓咪的自我,因為那樣黏膩的倚賴不是我可以負擔的。

所以,養一隻貓吧,如果可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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