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他長的高大英挺 總是紳士 且殷勤

該男人幫忙的體貼 他樣樣周到

六十多歲這一年 他確診為 漸凍人

我認識他在前幾年

我和他是好朋友 極好 的朋友 我喊他大哥

那日 我陪他去參加首次漸凍人協會的活動

路途頗遠 他就坐上輪椅 確實體力不堪

後來 他低聲跟我說 "這是我第一次坐輪椅 怕也是你第一次推輪椅吧..."

我心底泛起一股酸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推輪椅

那是我大兒子撞了頭 去台大急診 規定得坐輪椅

那年他還是小學 坐起輪椅 開心到不行

像坐風火輪那樣 這樣轉 那樣衝 在急診室裡飛行

我記得那畫面 歡樂無比

可 這適合說嗎

在這樣的時刻

我看著其他的患者

每個人狀況都不同

十多年 卻還 侃侃而談的有

七八年 經歷 摔壞頭殼的有

五六年 母親陪伴著 有

都不算老邁 卻 都坐著輪椅

輪椅旁總有個親人朋友 揪著心 微微笑著

而 座椅上的人 卻都笑的開心且甜美

是的

真正的患者 幾乎都笑的一如孩童 燦爛似 擁有春天

我看著這些生命的勇者

無端的 整個人不懂

那些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患者

叮囑著 要開心 要樂觀 要注意營養

一切一切 要放下

沒有確定的未來 卻可以一日一日的好過

我整個人 呆住

老天在教會我們什麼

面對這樣的患者

所有的親朋好友 幾乎都要他們接受 試著要他們理解面對人生的不可知

(我也是其中一個)

細想 我們期待的 其實是讓自己好受

如果他們不難受 我們也就好過一些

好像 我們並不是真為他門著想

我們想的是自己

是嗎? 不是嗎?

我停在那裡 看著那些勇者的笑容

很是訝異

突然感受到那樣的無助 卻 必須堅強的 勇氣

他們是不是因為我們這些愛他們的人 而 勇敢

我們的脆弱 是不是 成就了他們的勇氣

我不知道......

一路上 我和大哥說著笑話 兩個人 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我一直是個對幽默輔導有興趣的人

人生太難 那是我的理解 凡事總會有個窗口

即使一時片刻的愉悅 都勝過恆常的哀傷

是的 我一直是這樣做的....

是的

那日 我卻不免在想

如果這是我親密的愛人親人

我會不會有勇氣 這樣的微笑

我會不會有能力 這樣的幽默

我有深深的懷疑

那些坐著輪椅的人 似乎 比站著推輪椅的人 要來的開心

人生到了這裡

他們必定有不一樣的了悟

五年十年的漸落 從自主的人生 到 被動的人生

那是怎樣的過程?......

那日大哥 最終還是不捨我推輪椅的辛苦

我的心糾結... 這一輩子用盡氣力照顧好家人、女人的男人 忽地就得放下驕傲 ....

這是一個多麼深刻的煎熬

你得喊著這個人那個人幫你 而你只能靜靜的看著 由著別人去努力 

因為你再也無能去努力....

我心底不捨的是 他終得面對他無能改變的事實

他得面對的是 他越來越無力的狀況 越來越需要別人幫助的狀況

無論是男人女人 無論是大人小孩

他比誰都無能為力

而大家卻期待他 樂觀面對

(這難道不是 強人所難嗎?.....)

想著那些勇敢的患者

我猜大哥終也會成為他門之一 勇敢且堅強 了悟一切 開懷以對

如果

如果 我有機會這樣陪著他走

會不會 我的人生也會到 不一樣的境界

也許

也許................pao

ps.忍不住 我想讚賞一下 漸凍人協會 這協會真的太成功了

   比起我的志工團體 我覺得他們真是盡其所能的 用盡方法的 在行動 幫助.....

   看著那些社工、志工 我忍不住想 這真是人間有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