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前幾年 知道他是小學老師 當時 我就想約他喝咖啡 真真太好奇了!

( 我自己曾經好想當小學老師呢!  )

那時 他拒絕了 ... (應該是的 雖然我記不清楚 原因了....)

這一年又聽他提起 他教過僅僅 三個學生 的班級

呵呵呵....三個學生...

聽他說著 教學的困頓

孩子沒有動力努力 反正怎樣也是前三名 是不?!

他得這樣那樣的激發孩子的 學習慾望

他感嘆 他努力 他努力 他感嘆....

我的好奇又再次被勾起 究竟是怎樣的因緣會成為一個小學老師呢?...

這應該是 同學中的 唯一的一個小學老師 吧....

於是 又一次 展開 死皮賴臉的邀約

他在FB上說 "我是不希望你們失望而已"

......

那日是新年假日的最後一日

我們約在台大對面的咖啡屋裡

因著前幾日的天寒 秀榕和我都穿了大件的羽絨衣

大大的太陽曬著 天氣回暖了

在屋裡 我們脫了外套 底下仍是冬季的毛衣

他也脫了外套 外套下是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

呵呵呵. 在這寒冷的冬季.....這同學真是 不可預期.....

而 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就這樣 三杯咖啡 一個下午

我們聽許老師 說故事囉.....

..........................

他生長在台南新營 是南台灣的小孩

原來他和秀榕是小學的隔壁班同學 可是那時並不認識

緣分湊巧 他們在大學成了同學 

他形容他的家庭 四個小孩 他是老么

每天 

早上爸爸、媽媽 孩子 一起吃早餐

爸爸去上班 孩子 "走路" 去上學 母親在家裡

中午 所有人都 "回家" 吃午飯

然後 一個個 再去上班上學

晚上 下班 放學 大家再一起吃晚餐

母親永遠在家裡料理一切

是這樣的

很簡單

很幸福

那是他小時候的家

那是他認為的家

那也是他現在的家......

國中時 是他最開心的學習時光

讀書 與 玩樂 同時並行

高中 他考上南一中

第一次月考 ...成績公佈 他形容 那ㄟ安ㄋㄟ...呵呵呵...

一群佼佼者的競逐 他說那時 他明白自己的位置 

他提起自己在高中時 最最好的科目 是 三民主義

申論題 可以一字不漏的把書本 寫下來

他發現 他背東西的能力好強.....哇真棒

他接著補充 "但 有一個限制..."

我們睜大了眼 聽著

"那是很短期的記憶...一考完就全忘了" ....呵呵呵

大學 他和我們成了同學

沒有重考的煎熬 沒有考壞的失落 就是考上了

就說了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大學沒有參加社團 和班上同學沒有太多的交集

他形容自己的大學 一半是在南友會 一半是在談戀愛

大一參加南友會

大二當上總幹事 

南友會是個大社 活動很多 他辦著一個個的活動 甚至辦著社刊

大三大四 他談戀愛

一段很刻骨銘心的愛戀 (我猜初戀總是這樣)

女孩在台北 他淡水台北兩地跑

是這樣所以他忽略了我們?

是這樣所以他說 他不曾參加我們的所有聚會活動?

大學時他和 志暉、早達、孟瑜 ...同住

這是他唯一熟絡的幾個同學

其他的....沒有 真沒有 他說....

甚至 提起 Compiler 他也是茫然

他說 "Compiler 對我不重要"......天啊

他屬於 俊宇 那組 就只這樣 其它有些什麼人 他並不知道的

他不是寫手 甚至他也沒有和眾人去吃稀飯來打氣加油....

糊里糊塗的 大四 Compiler 過了

然後 畢業了....

當兵 海軍陸戰隊兩年

最後的幾個月

女友提出分手 女孩說 "因為沒有感覺了!"

這是理由嗎? 他完全的不懂....

就算要判一個人死刑 也該有個理由吧...他堅持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煎熬一直在他心中 直到許多年後 確定 女孩結婚了 才真的 放下

到現在 年過半百 他回憶著 他說 他似乎懂得了女孩的理由 但是 表情卻還是困惑 ..

退伍後 他考上 淡江管科所 成了 明顯 的學弟 (這時 明顯 已經畢業了!) 

然後 他開始工作

第一個工作 在學長開的電腦公司 做 系統分析

第二個工作 就是到諾大的公司去做 管理系統 從無到有

那時 他挺有想法 買電腦 找了 少琦 詢問 要網路找了 阿飛...

哇 如此浩大的工程..我笑問到 不會被你搞倒了吧....

他羞赧的笑著....沒啦沒啦 不是我啦 不過公司後來真的倒了.....

是這時候 他認識了同公司的女孩

這女孩聽他上課 十多人的電腦教學 教 DOS指令 DIR ...可以想見的無聊...

到了最後 全部跑光光 只剩下一個學生 

他說 "這女孩個可以忍耐這麼久 ...應該很不錯吧..."

是了 她成了他的老婆 ....師生戀呢! 我們笑到......

他們於是在木柵 政大附近 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

四年後 公司要結束了....

一切歸零

兩夫妻 重頭開始

太太很快找到 家附近的工作

他則很慢很慢....

他開始重新思索自己的未來 電腦工作 真得適合他嗎?

之前 第一份電腦公司的 同仁叫他 "小朋友" 因為他喜怒形於色

他解釋到 所謂喜怒只有一件事 就是 "肚子餓"

只要到了十二點沒吃飯 立刻臉紅脖子粗的生氣了....(呵呵呵....)

可 電腦工作 老是會廢寢忘食 ....不是嗎? ....(是的!)

所以 他打算找別的工作

他想要開計程車....

"你有車嗎? 你有職業駕照嗎? ..." 我傻傻的問

他回答我 "我只是想 能做什麼事 沒想到要什麼條件...." ...

(嗯嗯嗯 這樣的思緒 確實符合 "小朋友"的綽號)

但沒真開 

他後來想 還好沒開 要不然台北馬路這麼糟 他鐵定氣壞了.....

他想開 7-11

真做了市場分析 找了店面 投了履歷到7-11  ...但被拒絕...因為 學歷太高

他改投另一家 便利商店 這回聰明 沒填學歷

還是被拒絕了....

也好的 他說 24小時 一年365天 工作 那也不會是他想要的工作

他甚至找了業務的工作 ....

報紙上工作性質寫的不清不楚的 但寫著 如果沒有錄取 就會給你一筆獎金

(小朋友 這分明是詐騙集團吧!...)

面試時 他瞧著一個個好能幹的應試者 ....他聽著 學著 仿著

業務工作 他是這樣的陌生 他以為一定不會被綠取的..(可 有獎金呢!)

結果沒想到 被錄取了...有人還當場哭哭啼啼的呢! 為了沒能錄取.....

真棒 是吧!

但他終於發現是詐騙集團 拒絕了 .....(喔...呵呵呵....天啊....)

然後 經朋友介紹 他去報考 "金屬工業發展中心"

剛開始也不清楚 要做些什麼 總之 要面試 要筆試

考上了嗎?....嗯....沒有....

回報說 是要錄用他的 但是 ......智力測驗太低分 得重考

我們爆笑到不行.....天啊

怎的人生 補考 智力測驗

秀榕 笑問到 你沒認真考吧....

他很正色的回答 有啦 真的有認真

呵呵呵....再一次 ....天啊....

補考通過 終於 進入了中心

那工作是這樣的 他形容 開著部車 跑遍台北縣 拿著把尺 精量著螺絲的齒痕 大小.....

每天開車到北縣四處的工廠 "檢查" "蓋章" "走人"...周而復始 ....

他當場示範著 量尺的 姿勢給我們看

他說因為那動作真的太簡單了 所以得擺著陣仗那樣 有模有樣的 嚇唬人呢!....

三個月 

真想死 他說 (真是夠了 我想 )

很高的薪水 但是 沒半點成就感

他發現 一個人 不是單單吃東西 活著就夠了.....呵呵呵....天啊....

他辭職

繼續找工作

投了履歷到 到喬x中學 

面試時

老闆要求他 試教

他問 "要教什麼?" (有沒有搞錯啊 ...誰來面試)

老闆說 "教你專長的那科.."

他想了想回答到 "中文吧" (哇哩勒...)

老闆說 "那你就試教國文囉"

他要求課本 (他沒準備的....)

是這時刻 老闆突的問他 "你學的是什麼?"

他回答 "電算" (終於....)

老闆於是要他教電腦

試教以後 老闆甚至要他來當系主任

他思前想後 "老闆這麼需要我 ......我很害怕...".... 呵呵呵

他也說 他不想 再一次面對倒閉 .....

於是他拒絕了....

然後他又到 再興中學去面試....(天啊 難不成他還要教 國文嗎?)

最後終於 找到離家很近的 景文高職 教學

這回教的是電腦 順利了 在資料處理科

教了好多年 他挺喜歡教學

但是 私立學校 薪水雖高 卻 沒有假期.....

白天 晚上 寒暑假 都有課

他不想

那不是他要的人生

那成就不了 他要的家 我想

再一次 他辭了工作

到了十分國小

很偏遠的國小

偏遠到 他找都找不到那樣

第一次 開了好久好久的車 看到 名為 "深山"的檳榔攤  已經很偏僻了

問老闆 "請問 十分國小 在哪?"

老闆看著他答到 "沒聽過耶...."

媽呀 到底是有多遠? 天啊 到底是有多偏鄉

啊 你現在知道了 三個人 就成了班級了....

這一待 十多年了....

每天得開車 五十分鐘去 五十分鐘返

可 他愛

他真愛的

他說著自己的教育理念....

在這偏鄉小學 不用這麼急 沒有升學壓力

他可以調整速度 他可以放寬要求

眼光放遠一點 讓大家都自由

他允許每個孩子的差異 他相信每個孩子開悟的時間都不同....

他對沒有興趣上課的孩子說

你可以不想上這堂課 可是你得告訴我 你想要怎的安排這時間

你可以不要制式的學習 但是你得和我一起尋找 我或者學校 可能幫助你的方法....

真好 是不 ...

他有兩個男孩 一個大二 一個高三

他說和孩子算親密 他不管孩子的成績 他要他們自己負責

就像他對待 班上的孩子那樣

他的妻子 在生孩子以後就辭職在家了

後來 孩子上學 妻子開始 在家裡收學生 教鋼琴

我們 忍不住問他 那段工作不穩定的日子 妻子都沒有怨言嗎?

他說 "沒有"

去年 他騎車 摔斷了兩隻手 ...整個殘廢了 兩個星期...

兩隻手 都不能動彈喔...所有吃喝拉撒 都靠妻子

我們又問到 ...那時妻子有抱怨嗎?

他搖頭 還是說 "沒有..."

同為人妻的我們 真的得給她 起立敬禮

這麼好的女人 可以由著先生 浪漫的找工作

這麼好的女人 在先生希望她 回家照顧孩子時 就收手

這麼好的女人 可以無怨無悔的 照顧著整個家...

.............................. 

故事到了這裡

你一定看到了 他小時候 父母的美滿家庭 又完全呈現在他的小家庭裡

好似 這一生 他循著某些脈絡前進 拐來彎去 卻不曾失了方向

他的故事裡 沒有太多的挫折

似乎 他只是尋著自己的位置

找到了 就安穩的走著 不錯怪 也不怨天尤人

找不到 他不慌亂 讓自己悠遊於 所有的可能去嘗試

他總是有種堅決的勇氣 相信 他終是會找到的.....

說實話 就像他說的 二十年前 他跟大伙不熟

二十年後 我們一起 四五個小時的談話

很開心 很驚訝 哇哇哇 的 不停的爆笑 不停的詫異....

他很會說故事 表情生動 鉅細靡遺

我們隨著故事 好像也跟著他 重新走過一遍他的過往

一次次 我和秀榕 瞠目結舌 ....啊啊啊 哈哈哈 ....

他說 他覺得他很容易跟人認識 並成為好朋友

那麼我們同學間曾經的錯過 相信 可以在接下來的日子 補齊

(只要記住他 十二點 得吃飯 應該就 ok 了吧....)

很不同的故事

簡單 樸實 卻又讓人 拍案叫絕

他原先擔心我們會失望 

最終 當然 沒有失望 一點也沒有....

這是為什麼 我老愛討 一杯咖啡 的原因了.....

聽著同學說 人生故事 從來不令人失望...

pao

ps.感謝 許同學的勇氣 以及 故事的分享

感謝 秀榕的遠道而來

當然得特別感謝 你的回函 是因為你 所以 會有這繼續的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