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一切都是好的 在她婆婆進入她家庭以前 小敏說

公公驟然去世 獨留婆婆一個人在南部鄉下

做長子的俊傑 很快決定 要接婆婆上台北

小敏其實滿心不悅 她母親在她結婚前千叮萬囑的要她千萬不要跟婆婆住

小敏原生家庭 整個破敗 都因為她祖母怨恨她母親 她是這樣記著的

俊傑說 "你讓一個七十歲的媽媽獨留鄉下 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這話無法反駁 小敏這樣說

原來的生活大體是這樣的

小敏是服裝設計師 俊傑是高科技工程師

兩個人都算忙 忙了幾年 也略有積蓄 在新店買了房子

就一個孩子 那年剛上小學

小敏煮著一手好菜 她不是很有時間張羅 但一有時間 總要煮些好料

她說自己 算是美食主義者

孩子上安親班 她下班就去接

俊傑下班原來就晚 三個人 算宵夜 算晚餐 湊合著吃 總是很開心的 ....

雙薪家庭 家裡難免亂一點 

亂中有序吧 每個人有自己的位置 自己的空間 小敏說

婆婆是個很純樸的鄉下人 話不多 總是低著頭 像是怕做錯事的孩子

初來乍到很不習慣台北的生活

小敏帶著她去買菜 散步 陪著她接送孩子 

等到婆婆上手了 她也就放心 開始正常的上班

 開始感覺真的很不錯 小敏說

婆婆很愛乾淨 才幾日 家裡簡直一塵不染

小敏和孩子回到家 晚餐 水果都 已經準備好了 

俊傑晚歸時 婆婆也會很快的又熱上食物

夜裡 小敏連衣服也不用洗了 婆婆都弄得妥妥當當

初時感覺真的很好 小敏再一次強調

 "沒那樣難 我婆婆很好..." 小敏對娘家媽媽說

娘家媽媽 搖頭 沒說甚麼...

小時候 她還記得她母親老躲在房裡哭 而祖母在客廳裡大聲的斥責母親的許多錯

至今她仍不明白 祖母為什麼這樣的討厭母親 (根據外婆的說法是 母親沒有祖母的 "緣"...)

但她很清楚 後來父親愈來愈晚歸 是因為 這兩個女人老是吵.....

小敏想 她是不同的 她的婆婆 顯然不會大聲斥責....

一切的困難 開始於 很小很小的事

有一回 小敏下班晚了 回到家 衣服包包一丟 

回房間 抓了換洗的衣服 就去洗澡了

那時孩子睡了 俊傑還沒回家

她很累 窩在浴缸裡 還想著那天的案子

突然的敲門聲 嚇了她一跳

婆婆說 "你沒事吧"

小敏一驚 馬上起來 "沒事" 她回答

她步出浴室時 心裡有點不舒服 "為甚麼 在我自己的家不能放鬆的洗個澡..." 她心裡想

但 她沒說話

婆婆低著頭 很抱歉的說著 "你洗久了 我有點擔心..."

"怎麼還沒睡? " 她禮貌性的回答

婆婆還是滿滿的歉意 "啊 要睡了..." 快步走入房間

小敏走到客廳

她的包包和衣服都掛在衣架上了 連她的鞋子都整齊的放在鞋櫃上

整整齊齊

不知怎的 她突然整個的不喜歡

"這是她的家 她想怎麼放 就怎麼放..." 

那一夜 她等俊傑等到很晚

她對俊傑抱怨這一切 可俊傑覺得 她根本無理取鬧

這是所有事情的開端 小敏無奈的笑著 很小的事 但 感覺 家 不再是這樣自在了

以往他們在家裡總穿得很隨意

俊傑一條方口內褲

小敏有時就一件寬大的睡衣

現在當然不成

之前他們會習慣隨手將東西放置

現在婆婆都會很快的把它就定位

慢慢大家也都盡量謹慎的收拾

接著 就是

小敏發現 婆婆喜歡到黃昏市場買菜

那魚怎麼吃也不新鮮

她跟婆婆說 "錢不夠嗎? 還是買新鮮點的吧"

婆婆低頭很羞赧的說 "錢夠 可是能省就省些吧"

小敏發現 婆婆會把剩菜熱了吃一天兩天三天 非得吃完不可

她沒再說甚麼 直接丟了 婆婆也沒說甚麼

"可你知道 我沒法像老師檢查作業那樣 每天檢察冰箱" 小敏說

她於是 對俊傑抱怨

俊傑說 "我媽就是節省 我會跟她說....."

但 事情還是持續

小敏喜歡放假 輕鬆點 帶小孩去吃外食

婆婆吃不慣外頭 她說:你門去吧 我在家裡吃就好

於是 慢慢這習慣 也省了

婆婆喜歡用手洗著衣物

下著雨的寒冬 衣服不會乾的 可是她不肯用 烘衣機

小敏跟婆婆說 婆婆就很低聲的說 "曬曬還是會乾的"

很多很多瑣碎的事 小敏無助的說

她跟俊傑說 俊傑從體諒 到 反感 "怎麼我媽甚麼都不對!?"

她很累 回家對娘家媽媽說 媽媽回答 "就跟你說不要跟婆婆住"

她真的不懂 

婆婆很好

但 她受不了婆婆的好

甚至 她受不了婆婆老是低聲下氣 像是小敏虐待了她

"你沒辦法溝通 你知道嗎? 你一說話 她就低頭 而 其實她也沒那樣錯 於是錯的好像是我 "

"唉...我只是覺得 這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小敏很無助的說

俊傑說 "你有神經病"

那日是這樣的

她和孩子從海邊回到家 帶著很多的海砂 身上、衣服

她和孩子洗完澡的時候

看到 之前混亂的客廳已經收拾乾淨 連 海砂都吸塵了

孩子很開心 和阿嬤說著 海邊怎樣的好玩

她看著整整齊齊的客廳 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住

那日 俊傑對她說 "你有神經病"

"我有神經病嗎?" 小敏尖聲的說

這之前 我可是好好的 

為甚麼 我們家不能讓一天海砂的味道 停留

為甚麼 我總覺得自己不夠 愛乾淨

為甚麼 單單吃新鮮的魚 我都會覺得自己太奢侈

為甚麼 烘衣機只是擺設

為甚麼 ........

好多的為甚麼

為甚麼 俊傑說 她有神經病

這婚姻 於是 不成婚姻 她先生每日更晚更晚到家....一如她的父親

可是她們兩個女人沒有爭吵啊....小敏整個挫敗

在之前 是好的 小敏說

她於是相信 她母親的話 永遠永遠不要和婆婆住 .....

                                                    pao 2014/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