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放心

和好友談話時，孩子放了學，來電話說，要晚點回來，與同學相約去麥當勞。
我說，有錢嗎？他說，有。
我說，別太晚，他說，好。
掛了電話，朋友說，你沒問他幹嘛？你沒問他幾點回來？
我笑了，幹嘛問，我說。孩子有孩子的交際與分寸，我說。
朋友搖頭，她說，要是她，她不放心。
問了就放心嗎？我答。
她笑了起來，還是不放心。她說。
可我不問也放心的。我說。
為什麼？她問，滿臉的不解。
為什麼？好一個為什麼。這故事這樣長……

孩子已經國中了，進入所謂青春期。
除了偶而的言語不耐外，仍然常常對著我說，媽我愛你。
然後我會對著他說，老天，我才真愛你呢。

老友懷疑的說，不會總是這樣吧？

當然不是沒有衝突，功課、電動，有時真令我暴跳如雷。
學輔導這樣多年，可脾氣來時，擋也擋不住，所有的狠話放盡。
然後，我就會想，值得嗎？親子關係，是最重要的。這是我始終掛在嘴邊的話。
事情真有這樣嚴重嗎？孰輕孰重？(這時輔導發揮作用了)
然後，我會對他說，對不起，你知道你媽，脾氣壞，口不擇言。
於是我們可以進入對談，說說感覺，想想辦法。
重要的是，他知道我愛他，我知道他愛我。我們都明白唯有這是永恆不變的。
衝突始終會結束，有時是因為我道歉，有時是他說對不起。
有時我們什麼也沒做，單單只是他懂我，我知道他。

老友還是不解，你真得覺得他可以令你放心嗎？

我想，是因為我讓他放心。
孩子總是說許多在學校的事，成就與挫折，或者現在小小的愛戀。
這事，從好小好小就這樣了。
我會放下所有的事，傾聽，很認真的同理。
有時他就悲傷的哭了，有時他就驕傲的笑了。
我陪著他哭，陪著他笑。偶而為他叫屈，偶而為他得意。
他知道，無論他做了什麼，他的母親愛他。
所以他說，所有的好與壞。放心的說。
有時他淘氣的過了頭，我就會提醒他，這樣不好。
他會看著我，說，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是的，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
他的好、壞，他的判斷難道不是我給的嗎？
我知道也許我沒做好，也許我沒教好。
無論如何，孩子的好與壞，我的責任不比他少。
所以我放心。

從來沒有發生什麼，讓你生氣自己的放心嗎？好友堅持的問。

有一日傍晚他和朋友與弟弟相約到附近小學打球。
他們騎了腳踏車，帶著球，就出去了。
夜裡十一點，尚未回家。
我與他父親著急的跑到學校尋找。但學校早已熄燈。
我的心慌亂、生氣。在家門無助的等候。

孩子騎著車回來時，我大罵，你要嚇死我嗎？現在幾點了。
孩子望著我，原來滿滿的笑容，臉色一變就落了淚。
我於是抱著他說，心肝啊，你不要嚇我啊。我也落淚了。
我真的好擔心啊，我說。
對不起，我沒想到這樣晚了，他說。
後來他說因為小學熄燈的早，他們就去台大了，餓了又去吃麥當勞…。
我說，是喔，下回要帶手機，他就笑了，說，他也正這樣想。
我們幾乎是抱著上樓的，包含他的弟弟。

睡前，他抱著我，對我說，媽對不起，我知道你擔心我，就像上回刀刀走失那樣。
(刀刀是我家的貓，他走失時，我們全家哭成一團….，後來找到後，我們輕輕打了牠的屁股….)
我抱著他，用力的，是的，是的，我的眼框又紅了….

後來孩子的朋友說，當日被母親罰跪，他說，他母親很生氣。
我想，他並不明白母親的擔心。
下回，也許他會怕母親生氣而早歸。
但我相信，我的孩子，他會不捨母親的擔心而早歸。

我很放心，真的。
你也可以，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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