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35度的台北

天 真的很熱 整個台北都發燙的

進到麥當勞時 冷風窣窣 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來早了些 點了杯冰咖啡 找個靠近兒童遊戲區的角落 坐了下來

兒童區裡三個小小孩 嘻嘻哈哈的

旁邊兩個母親在聊天 淺笑著 眼睛盯著孩子

真好 我想 孩子小的時候 什麼事 都這樣容易 盯著就好…..

妞妞走上來時 四處張望著

我招招手 她靦腆的笑了 有點遲疑

她穿了學校的運動服 小五的孩子 略顯瘦小

有些時日沒見到她了 但她那大大的眼睛 露出點驚慌的模樣 一點也沒變

她走近我，必恭必敬，”阿姨，你好..” 她說

拉著她的手 “長的真漂亮啊…”我說

她笑起來 牙齒小小的一顆顆 白白亮亮的

她說，媽媽送她來的

我說，”是啊，今天我們要講悄悄話 不給媽媽參加”

她又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才像孩子 但總是一閃即逝 我忍不住想

她還沒買吃的，手上握著媽媽給她的大鈔

她輕輕的問，阿姨要吃什麼？媽媽說她請客

妳自己下去買，阿姨不用，我說

她有點遲疑，但還是反身走了

臨下樓我叫到，要大薯，不然待會我會偷吃你的

她回頭，又笑了

我喜歡那笑，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吃薯條

絡繹不絕的人潮開始，孩子下課了，附近有補習班

我猜得等一會

想到 昨天電話裡 小米的話

小米是我的舊同事 妞妞是她的老大

妞妞出生時 我還吃了油飯呢 日子過的真快

最後一次見面是三年前 幾個舊同事見面聊天 也是在麥當勞

小米帶著妞妞 大家聊天時 妞妞在兒童區溜滑梯

我一向喜歡孩子 可看著她 我老是覺得她寂寞 這麼小的孩子 卻顯得寂寞

女人聊天 都是些八卦

小米說著她和先生的許多衝突 同事七嘴八舌每個人都在抱怨自己的另一半

我忍不住 跑去 找妞妞 陪她玩 和她聊天

和孩子聊天我是能手

可妞妞有點憋拗 我這樣說 那樣演 終於 她笑了起來

那笑 是孩子該有的天真

是的 那時我就知道 這孩子苦 苦的沒人知道

我和她聊了好久 學校、卡通、老師、同學…..

臨走時 我偷偷對小米說 這孩子 你要注意 你的婚姻影響她很深

小米有點生氣 拉著孩子的手 低聲對我說 才怪，她根本不知道，我們很小心

這一別 就是三年

直到昨天的電話

小米說 她擔心女兒 五年級的女兒對她說 常常睡不著 擔心爸爸和媽媽….

小米想到之前我說的話 於是想讓我問問

小米和先生沒有離婚 雖然先生吃喝嫖賭 樣樣來

可 據小米說 算是顧家 生活費不曾短少

小米 辭工作這麼多年了 從沒想過如果沒有先生要怎樣過日子

所以 他們老是吵 但 沒有離婚的打算

小米自己說 他們從不在孩子面前吵

頂多就是 不說話 或者 她先生 三四天不回家

她自然有許多的不滿 可也自負自己很認真也很小心的對待孩子……

所以她不懂 不懂妞妞的擔心

這樣的故事 說實話 我聽太多了

自以為掩飾很好的父母 為了孩子 假意的婚姻

總以為 孩子不知道

總以為 孩子很幸福

總以為 這樣對孩子最好

然後 突然就不懂 失控的孩子 或者 失聯的孩子 ……

唉…..

電話裡 我對小米說 妞妞需要 安全感 妳能給她嗎？

小米毫不考慮 “當然”

我說 “你自己呢？ 你有安全感嗎？ 對婚姻 對未來？”

她遲疑 “沒有”

“你自己沒有的東西，要怎樣給她？” 我問…..

她不說話

父母總以為 自己可以

她不快樂 卻以為 孩子可以快樂

她不幸福 卻以為 孩子可以幸福

她以為 她面對孩子的笑容與耐心 可以讓孩子無憂無慮

卻不知道 孩子不傻 大人也不是神 所有的情緒 不是一瞬間就可以轉換

唉…..

我能做什麼呢？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對於孩子我有很多捨不得 所以我答應來

也告訴小米 我其實沒辦法做什麼 甚至沒辦法告訴她 我和妞妞的談話內容

小米說”好” 她已經無助到 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我安慰她 她算好的了 至少在孩子求援的第一瞬間就發現了

她苦笑著…..

妞妞上來時 捧著大薯 和雞塊

阿姨 我買了大薯喔 她甜甜的笑了起來

我和她聊 幾年前討厭的老師、調皮的男孩

我和她搶著薯條

慢慢 她肯說了

她不知道 父母怎麼了

但是 她知道 母親不開心 她知道 父親不喜歡回家

她看連續劇 她很擔心 父母離婚以後 她要怎麼辦

她不喜歡父親 因為父親賭博 但她也知道 父親才有錢

她看報紙 她焦慮 母親一直的悶悶不樂 以及吃安眠藥入睡

她不知道 自己該怎樣做 或者 不該怎樣說

……

一個五年級的孩子

天啊…..

不過就是個孩子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摟著她肩膀一會

試著同理 試著支持

試著讓她知道 這一切 都不是她造成的

試著讓她了解 她能做的 是這樣的少

試著讓她明白 她的母親目前並不打算離婚 並且很愛她

……

我說過了

我能做的很少

頂多就是一個可以讓她安心說話的阿姨

她母親來接她時

她笑瞇瞇的迎上去

所有事情都還沒解決 但至少今天 我希望她可以有個好眠

就像 發燙的台北依舊 可是我們可以躲到麥當勞 避避暑

然後 再一次勇敢的面對 35度的台北…….

          Pao 2011/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