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我那日去見你

你的手還是溫熱

你的眼閉著 

已經十多天了 你沒有醒來

你的妻子

握著你的手

她說著話 一字一句 "加油"

她撫著你的髮

"緣分太短" 她說 "結婚才十多年"

.................

淚還是有的

慢了 緩了

十多天了...她釐清了整個狀況 她說都是那該死的醫師 不肯多些用心

她恨那醫師 

會恨是好的

她說著許多

從第一天的低血壓開始 .... 一字一句

深夜裡 她陪著你 兩次夜裡跑急診 急診醫師的不耐煩 不以為然 ....血壓低點無礙的....醫師這樣說

凌晨又跑去醫院 打了針 舒服些 但 還是不知道發生甚麼

回到家 你睡了一個上午 吃了點東西

傍晚時 你忙著完成年前急著要交件的模組

她拿著手機裡的 照片 ..."你看 好厲害吧 ...他每次完成的模組 我都有幫他照相喔"

"這是他最後的成品了..." 她眼睛泛淚 腰背挺直 很多的驕傲 很多的心疼

是那個深夜 在你完成你的最後成品之後 ...

那個很普通的夜晚 不是太冷 不是太熱 你起身 你昏倒...

睡了....

沒有再醒來....

你的妻子 說了又說 一遍又一遍的反芻 

太快的發生 措手不及的一切

她不知道 她要怪誰 她要恨誰....她得一次又一次的確認

可以恨是好的.....我這樣想....

我握著她的手 聽她說著話

甚麼我也給不出來....

........................

Peter 不是太希望我來

他說 "你不適合 那裡耗盡了你的能量"

回到家 整個人 崩潰般的難受

Peter 說...."你根本幫不了 重點是 你 也 受不住"

但是 我還是來

沒有理由

單單只是 我想來.....

.......................

然後 我陪著你的妻子去吃午餐

我拉著你的女兒 一個國三的女孩 去買麥當勞

她長的和你好像 一年沒見了 她又高了許多....

我們嘻嘻哈哈

我喜歡孩子 萬般不捨 但 面對孩子 我還是有能量的

孩子說著她的父親

"我父親超愛玩 超開心 他總說....人生一定要開心" 女孩這樣說

女孩笑得好美

幾乎無憂無慮的天真

"是嗎? 我見到他總是 嚴肅的多呢!" 我這樣回答

"他回到家 超超活潑 而且 話多的啦.... 他總是笑 總是要我放輕鬆...."

"小時候啊 每個周六周日 我們都到處玩耶... 他真的超愛玩 又超開心的...."

"前幾年 還衝到墾丁耶...."

女孩說的時候 眼睛裡滿滿的笑意 想是回憶起當時的種種....

女孩口中的父親 不似我認識的男人

我老記得你在眾人中 靦腆的笑 穩重的說著 微微的點頭 ...

聽 女孩說的這樣開心飛楊  我知道 我錯過了些 再也無法得到的了解

原來 你是這樣的開心

原來 你是這樣的好玩

原來 你是這樣的努力享受人生

原來 你是這樣的好父親

...........

我和你的妻子女兒一起吃著午餐

聊東聊西

聊著你原先期待 一例一休時 你和妻子 在假日 要卯起來賺錢

你是這樣厲害的機械工程師

你的妻子說 "那該死的醫師 讓世界少了個精英 他自以為是精英呢 他不知道 我先生也是精英"

我總是從你的妻子的眼裡 了解 你的厲害 

她崇拜你

於是 我也崇拜你.....

................

我走的時刻 你還在睡

你已經睡了好久好久

這人生 到了後期 你有好多的病痛

可 

從孩子 從妻子 眼中 我見到你的開心 你的努力 你的勇敢

他們說 你們全家一直想要緩步環台旅行 慢慢的 一村一落的玩

可是 這些年

你的身體 不堪 這樣的 舟車勞頓

也許

我這樣說 

也許

可以的

有一天 你不再病痛

有一天 你像天使那樣的飛翔

有一天 你的妻子 和 你的女兒

可以

帶著愛你的心 

帶著飛舞的你

慢步優游 ........  

你的妻子笑了起來

你的女兒笑了起來

愛不止息

我們能擁有的

也許

就是那個在我們心中 永不停歇的情愛

     p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