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她認為她是對的 沒有理由 女人該這般忍耐

小敏三十歲

小的時候 父親吃喝嫖賭 把家當全用盡

母親只好依靠 拾荒過日子

父親在小敏十幾歲時 被人追債 不知去向

整個家被牽連 家搬了又搬 心驚膽顫

小敏還有個弟弟 完全不學好 跟父親一個樣 小時惹事 大了吸毒 後來得了愛滋病

小敏讀到國中 就開始幫人洗頭 美髮 幫著母親照料家裡

她和母親其實處得不好 每件事都吵

從家裡的亂七八糟的回收物 到 弟弟的所有胡作非為

母親是那種 傳統的守著三從四德的女人

即便她父親這樣的遺棄他們 母親還是不讓人說一句 父親的壞話

母親也縱容著弟弟的一切 因為他是男人 是家裡的重心

為著這一切 她們總是吵

她真是恨透了這所有母親認為 女人應該的角色

她母親則恨透了她強悍的言詞....

每次吵到最後 母親總是說 "你這款 無人要你啦 了然啦 恰白白 是誰要...."

她能養活自己的 怕誰!?

她後來成了髮型設計師 

書讀的不多 所以 對於別人的言詞她總是努力的吸收

有一回 她的客人 跟她提起 女性主義 女權運動 ....

她真是感動萬分 原來是有理論的呢 原來她所有要的是一派理論呢

漸漸她看報紙的新聞 特別在意 兩性平等啦 性騷擾啦 性別歧視啦...這樣的說法

完全沉浸在裡面....雖然她沒真正去懂內容 但對她而言很夠了

未婚前 常聽到同事抱怨 先生都不幫忙 公婆老是嘮叨 ...

她總是在一旁說著 "那要爭取啊 沒理由要女人這樣遷就"

同事也總是訕笑她的天真

先生俊傑是冷氣技師 輾轉介紹認識的

小敏對於婚姻與愛情 沒有特別的期待 她知道到頭來都得靠自己

她只要男人可以接受她的 "女性主義" ....

其他的都不重要

俊傑老家在苗栗 獨身一人在台北 是家裡的長子 還有一個弟弟 三個妹妹

俊傑父母務農 弟弟留在苗栗幫忙 很早就結婚生子

所以當小敏說 "不要和公婆住時" 他想都沒想就點頭

其實 他大部分很少認真想小敏的要求 他不是個愛想事情的人

"結婚以後家事要分攤 生孩子以後要一起照顧孩子 如果買房子、車子都得共同持有....."

小敏說 這是女性主義

"他媽的 女性主義是啥 我懂個屁 隨便啦 女人嘛 結了婚 生了小孩 就會不一樣了啦" 俊傑是這樣理解的

所以 他從頭到尾都說 "沒問題..."

結婚以後

午餐、晚餐兩人都在外頭吃 光是早餐 小敏就討論個沒完 誰準備? 輪流? 

俊傑後來說 那就各自吃外面啦 反正時間也不太搭 小敏晚些 十點半才上班

然後是 衣服誰洗 地誰掃 茶杯誰弄 水果誰買...?

真是沒完沒了 

終於他們想到一勞永逸的辦法 誰的就誰弄 (衣服) 誰受不了就誰弄(掃地) 誰想吃就誰弄(水果)....

說是這樣說 結果 家裡總是一團亂 常常因著俊傑久放的衣物 吃水果又不肯幫忙切....等等吵個沒完

"啊 我這樣有算結婚 是不是啊?!" 俊傑抱怨

"你很奇怪喔 難道你以為你娶一個傭人回家嗎?..你是性別歧視..." 小敏回答

俊傑總覺得說不過小敏 凡事能忍則忍 能賴則賴 

兩夫妻 吵吵鬧鬧 也就過了....

真正的爭執是在結婚後的第一個過年

洗髮業一般得弄到除夕下午 小敏希望忙完在自己家吃吃休息就好

討論的時候

俊傑堅持 "除夕一定要回苗栗吃年夜飯 沒有人這款不回家的"

小敏說 "那你自己回去啦.是誰規定結婚以後 一定得回你家過年 這根本是性別歧視.."

這回俊傑火到不行 "你這女人 ...你母是怎樣教你的.."

提到她娘家 她整個暴怒 "我母 養我到這麼大啦 你母是有養我一天 是無?! 你有嗎? 你有養我嗎? "

兩個人簡直大打出手

那天她提著行李 回媽媽家

原先她睡的小小隔間 已經裝滿了 回收物

她母親很不高興她回家 "啊 你是安怎啦 .無你睏的位啦 .."

她又整個暴怒 "拿錢回來 你就歡喜啦 現在你是怎樣..."

又是一陣大吵

勉強睡了一個晚上 母親跟她說 弟弟的女朋友要來過年 要她趕快回自己的家

然後她就又提著行李無奈的回自己家 大過年 她不想再吵架了

到了除夕 他們一起趕回苗栗 雖然小敏滿心不樂意

回到婆家很晚了 直接上桌吃飯

大家很禮貌 對於新嫁娘小敏 很是客氣

婆婆幫小敏添菜添個不停

弟媳笑嘻嘻對她說 "下回就帶寶寶回來喔 我們都等著呢"

婆婆也說 "對對對 趕快為陳家生個長孫" 眉開眼笑

她心裡有氣 "怎的叫 為陳家生孩子? " 於是回到 "還沒還沒 沒人說要生孩子 還沒商量好"

公公說 "生孩子需要商量什麼?!" 

氣氛低迷 她還是忍不住回嘴 "生孩子 要誰帶? 怎樣不需商量?"

其實她很想回 "連孩子姓什麼 都也要商量 " 這是她最近從報紙上看到的 但她有強忍住這句話

婆婆馬上說 "我帶我帶 我自己的孫 我帶"

俊傑笑嘻嘻的說 "真的喔 媽你要幫忙帶喔!" 好不開心

小敏立刻說 "我不想 孩子不在身邊"

整桌無語 ....

吃完飯 婆婆去洗碗 俊傑喊她去幫忙

她說"你為甚麼不去幫忙 她是你媽呢! 回我媽媽家時 你有幫忙嗎?"

全家肅靜 公公不發一語離開 婆婆臉色蒼白

弟媳趕忙說 "我來我來..."

住的是三合院 次日大約全數人都知道 他們家來了惡婆娘

來看新嫁娘的一個個嘀嘀咕咕的 暗自竊笑

俊傑氣到不行 兩個人幾乎沒有交談

原先要多住幾天的 俊傑自己說 "回台北了"

婆婆拿了很多的雞鴨魚肉還有青菜 說是自家的東西好

公公沒再正眼看她

回台北家立刻開戰

--你有需要這樣嗎? 洗個碗會死喔 ..媽的 生小孩要再商量...你有需要這樣說嗎?

--怎樣 我怎樣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事實事實 你他媽的幹 不生孩子是事實 不洗碗也是事實 ....真是 幹幹幹....

--你是怎樣啊 有需要這樣嗎? 只有你會幹嗎?...幹幹幹幹幹.....

可以想像這整個失焦的爭吵

這婚姻維持八個月 不到一年

小敏搬回娘家住

母親不停的 "了然了然 缺角缺角..." 的雜唸

而小敏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錯

說這故事時 她問 "我哪件事做錯了? 哪句話說錯了?..."

細看故事 好像...也沒怎的錯 ...可就是 一蹋糊塗的壞....

                   p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