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精采的人生 VS 一公升的眼淚 –寬照

他住土城

我在土城捷運站，等他

他開了車子來接我，下了車，揮著手

遠遠我看到他，略瘦的身影，笑開的面容，聽到他叫到”阿寶”

那笑還是一樣甜美真誠…..

他說他喜歡開車，尤其喜歡尬車

有一回尬到，排氣管破了，….

哈哈哈，我們笑到，”真像孩子，那樣幼稚”我說。

他笑，”怎麼能說幼稚呢？不能欺負我。”他說

他太太就在身旁，淺笑著，很多的了解…..

他是台南善化的孩子，四個兄弟中的老三

住的是三合院，大家庭

所以他的母親，煮著一手好菜

在鄉村的童年，有他最美的記憶

小學時，他走遍所有同學的家，了解每個家庭的故事

每次見到，家中炊煙裊裊，才趕回家吃飯

他說小學時，學校裡還有”大眾浴池”

同學要一起，男孩一邊、女孩一邊，洗澡

真的嗎？我問，難以想像

他笑的好樂，很多很多你們城市孩子不知道的故事

他說，聊不完的，下集好了….

初中，功課好，他考上私立學校，每天得五點半起床

高中，南一中，每天，六點起床，他說感覺好幸福喔，六點

南一中，我笑，又考壞喔，不然怎樣會到淡江

他點頭，國文、英文很差

我說，同學到底誰是考好，上淡江的？

我們對視，大笑

八十四年，老大出生前後，他開始手痛、拖鞋穿不住，以為只是小小的事

他還是繼續打羽球

銘涼、家旭、清模、興中 … 等都還常一起相約打球

那回憶一定很棒，他停了一會

對於大學事情，他忘了許多，他說，所以他上 Dono 尋找大學的記憶

大一開始，他因為”好小子”漫話(哈哈哈)，所以參加劍道社

 “後來，因為有一次打羽球被欺負了…”就開始死命練習

之後整個大學都繞著羽球轉

他沒有請教練，我記得他的好身手

他說，他不管學什麼都全力以赴

他記得有一次打敗，＂永隆＂，永隆氣的將球拍往牆上摔斷

那遙遠的記憶，讓我們大笑…

大二時

和 “李啟彬” 很好，後來 啟彬休學了，

和 “林嘉向” 同住，後來　嘉向被退學了

他笑….

大三、四 和 ＂郭家鍠＂＂陳興中＂ 同住 ，對街是 “吳瑞進” “顏昭立”

他說，他和興中　常煮　稀飯　給大伙吃

他很少上機，

可記得 馬老大，老是在 prime 機房拿著一本厚厚的手冊，試怪怪的指令

他曾經辦過寢室聯誼 “陳興中” “羅澄龍” “阿炮”

因為 興中 想追 法文系的女生

他曾經 幫我們大伙在許多遊玩的時刻，拍照 還推銷 苦心說明 希望大家買

當時底片、照片都貴，所以得推銷，結果海賠，草草收山

哈哈哈，我不記得了，真的有嗎？

真的，他很認真說，後來他想回老家找回那些照片，

他猜，我們一定會愛死了

但沒有找到…..

＂誰說你記不清楚了，天啊，你記得真多＂，我忍不住說，他笑….

八十七年，老二出生那天，他拿著相機，站不穩，於是開始一連串的檢查

他回憶到，當兵時，新兵訓練，他的腳受傷

到醫護室，遇到”張德仁”，他很感謝德仁，當時他幫了許多忙

那時，醫生說再久些要截肢了，可他不知道痛

他回憶到更早，高中時，他發現自己腳底不怕搔癢

這些都是症狀吧，他略略無奈的說

他想到　Dono 上的酒國故事

整個人笑開了，那麼小　CASE

他說他大一就帶著洋酒上台北了

他父親喜歡品酒，所以他很小就會了

他說著什麼樣的酒，要用什麼樣的杯

他說著什麼年份的酒、什麼牌子的酒，得怎樣喝，得怎樣溫…

他說著大學時，”興中”怎樣把他的洋酒混入雞尾酒中，用來騙女孩

然後我問，所以你酒量很好？

他搖頭，沒啦，沒啦，就一瓶高粱吧，他說

挖哩，我叫到……

那一年，他開始酗酒

我說，很難接受吧

他搖頭，接受是可以的，但是那＂痛＂，＂痛徹心扉的痛＂

止痛藥止不住的痛

他於是想藉　＂酒＂　來止，後來連米酒頭都喝上了

最終，太太丟掉所有的酒

他也就戒了….

然後他發現，他可以用另一個方法止痛

他說　＂用槌子打＂

他說 “分散了那痛 但是　打傷了腿”

後來　他的女兒　搶走那槌子

我的心，有著說不清的　心情

如果我們稱之為　＂心痛＂，　那他所面對的又該如何稱呼???

當兵時，他和吳瑞進一起在左營，＂海軍陸戰隊的軍官學校＂

在機房＂上班＂，星期六日可以放假回家，真是棒透了

他說，那時其他軍官，怕進機房怕的要命，覺得會弄壞了機器

所以他們就輕輕鬆鬆的躲在那，直到退伍

在那裡也是他第一次碰到　＂PC＂

他說著和瑞進差點被抓回部隊的故事

說著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吃吃喝喝

他說的好開心與精彩

不只一次　他說，他的人生　真的精采

這些年

他看遍了 中西醫、求神問卜…，所有醫生束手無策

這令人痛心的病，甚至沒有名稱

只知道是一種“神經病變’，猜是某對基因出了問題，但祇是猜….

他坐在我對面

淺淺的笑，說他吃很多止痛藥，

因為痛、想像手放入冰塊中，像針刺那樣的痛

那該有的對冷熱的感覺、觸覺都沒有了，

卻留下令人無法忍受的刺痛

他把他瘦長的手交給我，

我握著他的手，他說，如果沒看到，他不知道我握住了

我壓著他的手，他笑，這樣略有感覺

他說，他心跳，118，他母親也是

但所有醫生都不懂，這樣的心跳，怎麼有辦法過活….

他不是常人，他於是說，他笑

當兵回來 他陸續和 陳祈宏、陳興中、李大明、林劭韡同住

大伙都是南部上來的孩子

初時就都擠到　興中的　房子裡

大家共騎著摩托車，在台北找工作，互相加油打氣

他和興中還偶爾開伙煮飯

後來他曾一度和 呂一新、蔡建中 同公司上班

他說，他記得，那時呂比剛學會開車

不會停車，到公司，就請　建中　下去幫他停

哈哈哈，原來呂比也有這樣的時候啊，我說這料一定得報

他笑了，像個孩子似的無辜，別說是我說的，他說

他大哥，一直在美國

大哥先發病了，但沒敢告訴台灣的家人

直到非得回國的一次

全家到機場開心的接機，看到大哥從機場，步履維艱，他父親落下淚來

他停頓很久

他說，如果大哥早說，他就不會結婚了

第一次，他的眼眶全紅了，….

後來因為母親生病，他離開公司

陪母親到美國看病，並且遊玩

他說，美國從東岸到西岸，玩透透，真大

我說，我沒去過ㄟ

他說，真的很好玩

然後他陸續又換了工作，到現在

還是從事電腦軟體

他覺得，雖然當初在學校不是很認真，但他有些天份

他做什麼事都有天份，也都認真

體育好，小學就很會溜冰

手藝也好，所有勞作幾乎都是學校的收藏品

音樂、美術，樣樣不賴

當兵時體能甚至是可以剋老兵的新兵…..

他喜歡泡茶，也就認真的學茶道

他很會煮菜，螃蟹、鱔魚、龍蝦這些難搞的，對他都不是問題

年輕時在公司，他甚至常常舉辦，羽球賽，公司旅遊

他提起在一次在圓山辦＂羽球賽＂，幾乎全公司參加

大伙比賽完

帶著鍋碗瓢盆，煮著水餃，在圓山席地而坐，一起看煙火

真是精采啊，他說

十多年後的現在

他走路得拄著一根拐杖，慢些走，還是可以開車

他吃飯拿筷子，拿的不好，但他還是努力用筷子

醫學上止痛藥，比較進步了，那痛在我們聊天時，他說他忘了

可是還是有所謂的發作期

發作起來，那痛，什麼也制不好，只能忍，只能等….

他時時注意著，可能的新藥

一切都有可能

我們談了四個多小時

他大多是微微的笑，娓娓的說著故事

說到精采的過去，就見他眉飛色舞，笑的亮燦燦的

說到他的病，他像專家那樣的解釋著，沒有太大的情緒

他的太太，來來去去，忙進忙出

他小六的小女兒，下來打聲招呼，好漂亮的女兒，像周慧敏那樣

他還有個大女兒在準備二衝，喜歡畫畫

太太淺笑著說，＂其實他生活還是都自理，所以，我只是多了些買東西的工作＂

她笑的很美，好像，生活就這麼簡單，日子就這樣度過

他說，＂看過一公升的眼淚嗎 ？＂

我說，＂沒有，我愛哭，沒法看的。＂

他說，＂那歷程很像我，雖然病是不同的＂

他說，＂那電影說了，這樣不方便的人，所需要的對待….”

我說，＂啊　我這樣愛哭說，怎樣看？”

他說，＂那你怎樣當FK老怪啊…”

“哈哈哈”，我們都笑了

後來我還是看了　＂一公升的眼淚＂

也買了書來看

但是

我沒有哭的很慘，因為故事中的主角是這樣的堅強

我只是泛著淚，一直給她加油….

電影中，

當她說：＂我之所以把話說的這樣瀟灑，是因為我流了一公升的眼淚＂

我於是有些許的了解，那所有堅強背後的淚水….

書本裡，主角的母親寫到 ”

能夠拯救她跳脫的，不是鼓勵，也不是安慰，

而是找出讓大家能夠共同擁有笑容的方法。

而幽默，能將人與人的心靈連成一線，使大家保持同樣的歡樂心情 ”

我於是想起我們對談中的許多詼諧

在離開時，我說，其實有許多人想一起來的

他睜大著眼睛，滿是好奇，”誰誰?”

我說，”像郭家鍠啊，我不給他來，我說第一次得給阿寶專訪”

我說，”像張儒斌啊，他要我跟你問好”

我說，”還有林芳苓啊，我對她說，你又不認識人家，也要跟”

他大笑不已，”對啊對啊，我們又不認識”

他的笑是那樣溫暖，他說，和芳苓以前大概沒說過話

看到她在DONO的文章，才發現她這樣活潑….

我想起，他在 DONO 幫我們上傳了好些照片 “時光隧道(1982-1984)….

他還是掛心我們….

終於，我們道再見，說好下回再來

好多的話沒聊完，好多精采的故事，沒說夠….

而同學，永遠都在這裡…..

                      PAO 2010/6/20

Ps. 以下是 寬照的回函

辛苦妳了,相信一定花了不少時間整理,就這樣不必修改了.

如果我的國文造詣有妳這麼好的話,說不定當年就可以考上個國立大學呢,不過也因如此才能有你們這樣相知相惜的好同學,最後願大家都能健康快樂

我就想 當初 是怎樣 作文 考這樣爛 ，不然我也 “國立”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