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人生

第七年 第十一個月

忠漢先回羅東 婚事他和婉婷母親大體都說定了

婉婷的反應時好時壞

有時看似開心 有時卻又像是魂不守舍

忠漢覺得他已經給了婉婷很大的寬容 婉婷應該知足了

他只想趕快結婚 把這一切底定下來 

他相信依婉婷的個性 只要結婚了 所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就會遠去

建廷還是每個晚上來

婉婷下來和他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在簡訊裡 婉婷總寫著 "我不值得你等"

建廷看的心驚膽顫

有時建廷會突然覺得 一切就要無望 他快要撐不過去了.....

婉婷那日去找她父親

她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這個離家幾十年的父親 她母親不肯

但 她現在顧不得母親的感受 她突然很想知道 父親憑著什麼 可以確定自己要的不是 她們母女?

當初父親離開這個家時 到底如何確定自己不會後悔?

父親還在開計程車

他們約了中午在公園旁 兩個人都挺陌生且禮貌

-- 聽說你要結婚了

-- 嗯

-- 這樣很好

-- 喔

....沉默

-- 你找我...

-- 爸 ...爸....爸...

-- 什麼事 說啊

-- 當初你為什麼要離開媽?

-- .....

-- 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們? 為什麼?

-- 都這麼久了

-- 我要知道 爸爸拜託你 我一定要知道 不然 不然 我沒辦法結婚....婉婷急的哭了

...............................

那一年 我認識你媽 她是我一個好哥們阿峰的女朋友

那時候 我們都還很年輕 很好玩

你媽家境比我們都好 人很乖巧 她肯跟阿峰 我們都覺得好奇怪

不過阿峰那時在樂團裡打鼓 喜歡他的女生實在很多 所以你媽喜歡他 好像也是應該的

總之我們幾個哥們都挺尊重你媽 她跟我們不太一樣 算是"上等"人家的女兒

後來 有一夜 阿峰跟人在北宜尬車 衝出路面...就這樣走了

多少年前的事啊 ...唉 ....那時候你媽和我 都難過到不行

然後 不知不覺得 我們兩就走在一起了

說實話 對我而言 你媽真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我哪配的上啊!?

我們要結婚時 你外公外婆都不肯 說是要跟你媽脫離關係

反正鬧的一蹋糊塗啦 你媽很堅持要嫁給我

那時候 我還自以為她很愛我呢

(難道不是嗎? 婉婷插嘴 ....父親搖頭....)

結婚那天 她才跟我說 她對不起我 她的第一次給了阿峰

她那時一直哭啦 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阿峰怎的像鬼魂那樣突然跑出來了..

那晚弄得很不愉快

之後 我才漸漸明白 她之所以選擇我 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很糟 配不上"上等人"了

她把第一次給了阿峰 而阿峰死了 她應該是想嫁給阿峰的啦...只是沒得選了....

我猜 大概是這樣啦

(.....沉默.....)

唉 我們從婚姻一開始就常常吵 反正就是不合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啦

每次吵完之後 她就自己在房裡哭 她就說自己爛 自己賤 自己活該

後來 你出生了 你妹妹出生了...

(.....停頓.....)

妹妹出生沒多久 我認識你阿姨 阿姨沒讀書跟我一樣 家裡窮也跟我一樣 我們都是下等人啦

我跟你阿姨在一起很開心 自在的多

幾個月以後 你媽知道了 趕我出門 不讓我回家

說我髒 說她自己賤 說她自己活該 說她沒權利要求我什麼 但至少可以要我不要靠近她 讓她圖個清淨

她也說 我看不起她 因為她和阿峰 她又說 她也看不起我 她說我們都一樣爛 

反正什麼難聽的話都罵盡了 她是打從心底的瞧不起我

那時 她每天都這樣趕我 罵我 罵她自己 

我想也好 反正兩個人在一起一直也不開心 分了也好 於是我說要離婚 她又不肯 

她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嫌我髒 但是 她也不肯離婚 她說女人嫁了就是嫁了

她讀書人 我說也說不過她 隨便她啦 一直到現在 她還是不肯離婚

..................

父親說完了故事 長嘆了一口氣

-- 唉 大概是這樣 我對不起你媽啦 .... 這事真的很久了 啊 你要知道這些 跟你結婚有甚麼關係

-- 你是因為媽媽把第一次給 那個阿峰 所以一直很生氣嗎? ....婉婷紅著臉問

-- 沒啦 誰管這個 只是剛開始覺得怪怪的啦 是你媽自己這樣想吧 

-- 如果媽媽給你的是第一次 你們就會好好的 是嗎? ....婉婷硬著頭皮繼續問

-- 你是怎樣一直要說這個啦 ....

   我不知道啦 也許這樣她就不會一直生氣 就不會一直覺得她自己下賤了

   可是 如果這樣 她應該根本不會嫁給我吧! 呵呵呵...

   啊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啦 為什麼一直問這個啦 ...

-- ....我還不知道 要不要嫁給忠漢

-- 蛤 你不是要結婚了? 啊 你愛他就嫁 不愛就不要嫁啊 現在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 是喔 爸 你說的簡單 你當初是有愛還是沒愛我媽?

-- .....

-- .....

-- 我沒讀什麼書啦 你還是聽你媽媽怎麼說 你就怎麼做

   我要去開車了

-- 爸 .... 爸....這麼多年過去 你還是很愛阿姨嗎? 你會不會後悔?

-- ...三八啦 沒人在說愛不愛的啦 就是生活在一起 她一直對我很好 

   ...我對不起她啦 沒辦法給她名分...

   好了好了 我要走了 別跟你媽媽說這些 她又要不高興了...

.................. 

這是第一次 婉婷知道 她父母的故事

她一直和父親不親 母親咒罵的那個負心漢 似乎 並不是那樣的負心

母親所執著堅持的 似乎 也沒有帶給她自己幸福

原來母親的第一次 不是 給父親

母親懷著卑賤的心 嫁給父親 她有愛過他嗎?

父親也懷著配不上母親的心 娶了母親 他有愛過她嗎?

他門婚姻的不和睦 真跟 母親的初夜有關係嗎?

甚至 他們婚姻的不成功 跟 那位阿姨 有關係嗎?

母親罵著父親不知羞恥時，是不是同時罵著自己的不知檢點?

母親始終堅持著 初夜的重要 現實的重要 會不會都是母親自己頑固的誤解....

如果 婉婷還是選擇忠漢 那個卑賤的感覺 是不是也要跟著她一輩子...

但即便婉婷選擇的是建廷 難道她心裡就不會愧對建廷嗎?

婉婷心裡還是亂 ....

唯一確定的是 她不要步入和父母相同的婚姻 她不要.....

                      .....(待續)